一本泛黃的書

那個周日午后 , 風懶懶地吹不動樹葉, 狗夾著尾巴走在無車無人的熱氣裡, 盡是一個悶!

昏頭暈腦地想找個醒腦的事兒, 翻翻書架找出一本泛黃的書, 非常陌生的書名及作者.

不記得買過這書, 年輕時習慣於封頁內側寫下買書的心情與日期, 遂翻至該頁,卻驚見一個遙遠的名字.

書頁微黏著, 需一頁一頁輕輕地扒開, 而過往也隨之一幕幕浮現 …

 

一樣燠熱的午后, 隨著哥至林口探你.

你笑著坐起身, 問我怎麼會想過來看你 , 我淡淡地回說順路.

你說想喝水, 哥發現熱水瓶沒水, 於是幫著到外頭裝水. 你依舊笑著, 指著頭對我說裡頭有三顆小腫瘤.

你看出我的不安, 轉問我記得初次見面否?

 

我記得, 那時我還是個清湯掛麵的國一生. 第一次有跟鄰居那群終日玩得髒兮兮的男生及與稚氣未脫的同學截然不同的男生到我家,

一個高中生 — 哥哥的同學. 家中正準備用餐, 於是你坐在我對面. 我一邊默默撥著飯粒, 一邊忍不住偷偷望向你, 而你正抬起頭, 目光遂撞在一塊兒. 

 

" 你很快的低下頭努力吃飯, 忘記挾菜 " , 你說.  " 哪兒是? 剛巧那菜我不愛 ", 我怎麼也不肯承認. 你稍躺下呵呵地輕笑.

哥進來, 我們停止了剛才的對話.

 

其實我記得呀! 那餐飯吃得臉熱熱地, 恐怕臉紅了呢.

你是哥很好的同學, 聰明擅言, 常聽哥說你參加演講比賽. 書法比賽 .., 第一次見到總不免好奇及有些崇拜.

聽說過你為了打賭, 追求一個隔壁班的女孩, 一個被稱 " 壁花 "的女孩.

關於你, 總不斷有故事 …

 

你太過鋒芒畢露, 又喜歡耍小聰明, 這些學生時代的習性一直延續到出社會 , 讓你結識一些可以往上攀爬的人士.

人情逐漸澆薄, 曾經的朋友只要沒多大幫助的你均不再聯絡, 只想追求名利, 終於大家遠離了你, 而你亦認識了個大亨,

轉進菲律賓為他打理當地的事業. 去國多年, 再回來想在 IC 業界內發展, 已經人事全非. 朋友們多不敢或不想理你,

你曾要我幫拉一些業界關係給你, 我言可以給電話 , 其餘的需自行連絡, 你大怒.

 

及至你罹病, 仍少有人去探你, 哥與我是其中少數者. 你央著一個你幫過的朋友, 要他一一幫聯絡同學.朋友去看看你,

你總想藉此能再取得一些機會. 抽除良性腫瘤中的水液後,你病情得到控制好轉又回菲律賓.

再聽到你的消息是回台灣結婚了, 及至小孩會走路再稍大, 病又復發了.

幾年前你走了.

 

這書我記不得是你忘了帶走, 借哥或借我的, 那字跡帶青澀. 曾經,一個很好的青年.

我不知道是社會負了那位青年, 或那位青年負了社會 .